科技日报记者 朱虹
3月23日清晨,哈尔滨雨雪纷飞,水滴落在车窗化成泪。人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来到东华苑,与中国工程院院士、哈尔滨工程大学教授杨士莪作最后的告别。
6时30分,杨士莪的遗体送别仪式在德政厅开始。哀乐低回,杨院士躺在鲜花翠柏中,面容安详。
人们面朝遗体,从右至左绕灵一周,与院士家属握手,很多人红着眼眶,也有人在走廊泣不成声。这些人中,有杨士莪的亲友、同事和很多自发前往的学生。
科技日报记者 朱虹摄
杨士莪为人亲和、友善,人们怀念曾经,细数着一段段过往小事,拼凑出一个大先生形象。
“很多人第一次听老师唱歌是他在哈尔滨工程大学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纪念大会上,唱的那首《唱支山歌给党听》,老师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年轻时就很爱唱歌。我们出海试验时,在大家被晕船折磨得坚持不下去时,老师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足以治愈我们的身心。”杨士莪的学生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工程学院陈洪娟教授说。
杨士莪不仅是个文艺爱好者,还是个浪漫顾家的人。哈尔滨工程大学很多师生都曾见过杨院士在校园里骑单车,后座上载着他的妻子。每当节日,车筐里还会多一束鲜花。
“老师的厨艺也让我们常常怀念。”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工程学院副院长张海刚是杨士莪的学生,他说,“逢年过节,老师都会请我们到家里,亲自下厨做一桌子菜,红烧肉是他的拿手好菜。有次出海试验,海上条件艰苦,到了岸边,老师去食堂后厨为我们炒了一盘拔丝地瓜。”
工作要强,生活也要强。无论何时何地,杨士莪都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的书房有三面顶天立地的书架,年过九旬的他常常爬梯取书。学生总说有什么事让他们做,但院士很少麻烦别人,却会把别人的事记在心间。
“一个周末的早上,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他说‘你试验遇到的问题,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电话立即让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工程学院教师郭俊媛振奋起来,她说自己受宠若惊,“没想到和院士随口提的问题被他记在心里,反复琢磨。”
活到老,学到老。杨士莪70岁时学会打字,85岁时学习计算机编程。他的启发创造性思维,让他的年轻学生们常常感到望尘莫及。
杨士莪曾因“一站到底”的“90”后院士为人熟知,在哈工程师生心中,他始终是“一站到底”的形象。他的学生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工程学院教授朴胜春教授说,早年自己读博时,有一节课只有他一个学生,杨院士依然细心备课,每次上课甚至比学生到得还早,即使面对他一人,杨院士也“一站到底”。他曾告诉记者:“我认为老师上课就应该是站着的,站着的时候方便配合动作,可以让学生加深理解。”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与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杨士莪,轻看名利淡如水。“老师在担任研究所所长时,岗位津贴只给一半,他提出自己拿一半的一半。每次讨论奖金、评奖时他都把青年教师和教学一线的同志向前推。许多科研项目他从头至尾参加,但在向上报奖时,他根本不报自己。”杨士莪的第一个博士毕业生、哈尔滨工程大学教授李琪说。
“做人做事做学问”七个大字被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工程学院高高悬挂在实验楼醒目位置,这也是杨士莪教导学生的话,他在新生第一课上曾说:“教育的目的有两条,一是教大家怎么做人,二是怎么做事。”杨士莪一站到底三尺讲台,一心致力提携后学,一生倾听万里海疆,他用一辈子生动诠释“做人做事做学问”的内涵,是永远让人敬仰、铭记、怀念的为学、为事、为人的“大先生”。
杨士莪是我国水声工程学科奠基人、水声科技事业开拓者之一,他扎根水声学科教育近70年,创建了中国首个理工结合、覆盖全面的水声工程专业,打造了水声工程领域拔尖创新人才最重要的培养基地。他长期致力于水声信道与声纳系统环境、水声目标探测与定位、水声发射与接收技术等领域研究,实现国家海洋装备技术的重大原始创新。作为首席科学家,杨士莪组织我国首次南海大型深海水声考察,为海洋强国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2024年3月19日22时58分,杨士莪在哈尔滨逝世,享年9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