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赵汉斌
国庆假期,出门作一次短途旅行,邀约亲友来一次聚会,看一次画展,都是不错的休假方式。可你平时看到画展,一般无非是这样的……
或者是这样的……
可开在花丛中的画展,您见过么?
不错,这就是正在昆明当代美术馆正在举办的《花花世界》曾孝濂植物艺术展。画的主人,正是我国著名植物科学画家、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曾孝濂先生。
六十年来,曾孝濂先生曾先后参与《中国植物志》《云南植物志》《中国高等植物图鉴》《西藏植物志》编撰工作,完成科学著作插图2000余幅。相对于在植物学界,他在醉心集邮的朋友中,名气更大,他先后设计的《杜鹃花》《苏铁》《绿绒蒿》《孑遗植物》《中国鸟》等9套国家邮票,件件都是佳品,令人既惊叹于中国植物之美,又折服于创作者的匠心。
曾孝濂先生从事植物科学画的因缘,这要从61年前说起。
曾孝濂先生设计的邮票《杜鹃花》和《百合花》
白花泡桐插画
1958年,年轻的曾孝濂进入昆明植物研究所工作。偶然中的必然,从小能写会画的他,参与了一桩大事。1959年起,我国启动了《中国植物志》的编纂工作,这不仅是我国植物学界的一件大事,更关涉新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编纂队伍中,有300多位植物分类学家和164位插画师,曾孝濂称为团队的一员。老中青构成的这支队伍,采集、整理、分类,锱铢积累,在浩如烟海的植物王国里历时46年,终于完成了80卷126册涵盖三万多种植物、五千多万字、九千多幅图版的系统工程。在参与《中国植物志》的编纂过程中,曾孝濂先生积累了知识,磨练了技法,更懂得了如何认知和尊重大自然,人们为何景仰植物。
《中国植物志》部分卷册(资料图)
说起在《中国植物志》系列工作中取得的功绩,他谦虚地说:“作为参与其中的一分子,我很荣幸。现在,绘图员们已过世大半,但大家共同的劳动化作《中国植物志》保存了下来。一生始终如一地为国家做一点实实在在的工作,我觉得很值。”
《中国植物志》英文版(资料图)
上世纪60年代,他还曾参加了国家组织的“5·23”项目,由众多医学、植物学攻关工作队合作,联合研究对抗恶性疟疾,在众多野生植物中寻找抗疟药;同期下达的还有“热区野菜图谱”和“热区军马饲料”两项任务,即在后勤保障缺失的情况下,如何在丛林中寻找可食用的植物。曾孝濂参与负责绘图工作,经年累月在我国南方热带雨林中实地写生。
长果木棉插画
用科学家的眼睛去观察,用艺术家的心神去创作。他在线描、水彩、油画、水粉、丙烯等多种画法间自如切换,游刃有余。直到八十高龄时,其作品表现力仍令人惊叹。
曾孝濂先生2019年8月26日创作完成的《清明花》
《清明花》局部
《清明花》局部
退休后,曾孝濂出了12本植物、动物科学画画集。2017年,在深圳举办的第19届国际植物学大会上,曾孝濂专门为大会创作了10幅作品,获赞无数;2019年,他为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创作完成的《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大画,更是令人惊艳。
洱海南星
在国庆前夕开幕的画展上,因疾病正在北京接受治疗的曾孝濂先生发来了简短的致辞视频。他仍谦逊地说:“如果我的画能给家乡父老和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带来一点大自然的清新气息,我将感到莫大的荣幸”。
硬叶兜兰
《花花世界》画展策展人、CCTV经济频道特别节目组主编、《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导演李成才在开展仪式上说,在中国,有35000多种已被认知的植物。万千植物编织成一个摇篮,正是植物用它的生命延续了我们的生命。曾老师用他的画笔,表达了对植物摇篮的致敬。
长叶绿绒蒿
李成才说,曾孝濂先生的画所给他的,是对自然界的眷恋和那种美好。曾老师身上有一种优雅、硬朗、孤傲以及自由的东西。“这种东西是植物身上的,还是他身上的?我不知道,或许已经是浑然一体了。”李成才说,正如在《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里记录的,中国野生大豆是通过一米、一米弹射,一点一点地去开疆拓土,最后让更多的人得到滋养。“我们已经得到了这种滋养。我希望我是曾老师的学生,我希望大家都是他的学生,一起做植物文化的传播者。”
曾孝濂先生2019年为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创作的《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画幅为114×251厘米。
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党委书记杨永平研究员说,植物没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机制,它无法移动,所以只有去适应环境,但植物的“内心世界”其实是非常丰满的,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艺术家的原因。学植物学的人、学科学的人,可能常想的是功能,但只有曾老师这样的大家,去仰视植物,也才能把植物的精美之处表现出来。他理解了植物之后,他的画也就比植物本身更美,更能抓住我们眼神心魄。
曾孝濂先生(左二)早年在户外写生(资料图)
马缨杜鹃
曾孝濂先生认为,植物画不是植物呆板、冷漠的再现,而是要有科学家的眼光观察,用艺术家的热情描绘自然之美。他说:“不仅要画得像,画得准确,更重要的是画得生动。得用心灵去体会,才能在画中表达植物的‘神’与‘魂’。每种植物各有各的生命状态,都源于对外界环境的适应和对生存繁衍的渴望。”
黄蜀葵
曾孝濂先生曾在CCTV《朗读者》节目中接受主持人董卿采访时说,花是种子植物渴望生存和繁衍进化出来的最狂热、最绚丽、最奇妙的表现形态。花的本意是吸引昆虫和其它小动物来为自己传粉,无意间把地球打扮得五彩缤纷。花不是为人开的,人自作多情,却从花那儿得到爱和美的启迪。
寄生花
画植物画是孤独的,以腊叶标本为依据,为科学典籍插图,世人或不屑一顾,曾孝濂先生偏偏觉得味道足。他说,既要坐得冷板凳,也要登得大山头。时而呆若木鸡,静观花开花落,动静之间寻觅灵感之沃土。以勤补拙、死抠硬磨,练就不法之法。凝花鸟树木于笔端,宽慰自己,也给观者留下些许回味。随遇而安、尽力而为、平平淡淡,自得其乐。
三七
他说,孤独是人生的必修课,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不愿意走出来了。热闹是属于大家的,孤独才是自己的。孤独中思绪最清晰,在孤独中积累、在孤独中自省、在孤独中开悟、在孤独中升华,孤独是人生的财富。无论人生路上有多少纷繁喧闹,要做到闹中取静、由静而孤独,终是独身而来独身而去。像不像求真,真不真求活。活即是美,生命因活而美。倘若你能画出勃勃生机,还原生命,唤起观者的认同感和亲切感,你就进人了植物画的自由王国。
地涌金莲
“用眼睛去观察,用心灵去感受,画画的过程就是物我交融心领神会的过程。当你全神贯注于感悟和表达时,你会忘掉切纠结和烦恼,进人纯净的境界,与大自然浑然一体。”曾孝濂先生说。
曾孝濂个人作品展
1992年 个人作品展,香港中文大学邵逸夫堂
1998年“百鸟图”个人作品展,北京中国美术馆
2018年 曾孝濂作品展,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
2018年 曾孝濂植物艺术画展,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
2019年 “花花世界”曾孝濂植物艺术展,昆明当代美术馆
曾孝濂工作照。新华社记者周磊摄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科技日报记者赵汉斌翻拍曾孝濂先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