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在育种材料田间观察。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科技日报记者 俞慧友
编者按 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被昵称为“青稞”的青年科技工作者已成为国家创新发展的中坚力量、科技创新队伍中最具活力的生力军。从今天起,本报开设“科技创新70年·青稞力量”栏目,报道在各自领域作出突出贡献的“青稞”,展示他们的科研成果,拼搏探索的科研精神,敢于担当、甘于奉献的科研品质和爱国主义情怀。
晚上,22时。杂交水稻国家重点实验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我们正准备展开关于‘水稻癌症’稻瘟病的一项新理论研究工作。”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边说边打开了面前的“冰箱”——人工气候箱,取出了一盒闻起来像蘑菇气味的器皿。器皿中,装着导致稻瘟病的“本尊”——稻瘟病菌。
年轻人名叫吴俊,35岁,是这家国家重点实验室的副主任,也是中国工程院院士袁隆平团队的“袁三代”,2017年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创新团队的成员。
用吴俊和科技日报记者的交谈来“总结”,他每天的生活基本就“三大件”:水稻和稻瘟病互作基础研究及实验;下到50公里开外的田间育种;研究文献写论文。
这个“每天”,包含“节假日”。
半夜惊魂 农业科研宝宝也有“心里苦”
中国杂交水稻技术世界领先,但人们却难“察觉”农业科研宝宝们的“心里苦”。离开条件较好的实验室,他们也常经历网红们从“时髦美妞”到“村里翠花”的“切换”。
2013年,吴俊到某外省农科院做一项研究。因实验室和试验田地理位置较偏,为方便研究,他住进了实验楼围墙边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是极简陋的工棚。房间不远处,还有一座垃圾场。刚去不久的一天,吴俊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想去上公厕。不料,开灯后看到的景象让他瞌睡全无:满地都是“千脚虫”(学名马陆),甚至床上、枕头边都有。
“房间条件不好,一遇到高温潮湿天气,千脚虫就会进来。”吴俊说。尽管很受惊,但过了段时间,他就习惯了和千脚虫做朋友。在这些“朋友”的陪伴中,他成功地克隆出一个稻瘟病无毒基因。
“其实这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不可能每个人都从事‘高精尖’行业。也需要有人坚守在最基本的‘民以食为天’的‘基层’行业里。”吴俊说。
“教科书”级改良 “测”出书本与稻田的“距离”
因为在稻瘟病基础研究领域里的“小成绩”,吴俊很快被自己的博士生导师、袁隆平团队核心育种专家邓启云看中。不过,这位导师很“现实”,要求吴俊将稻瘟病基础研究,从实验室“搬”到稻田,解决水稻稻瘟病抗性问题。
这位才子心想,这是多么简单。只要把优良抗稻瘟病基因导入水稻品种,再利用分子标记辅助育种就能实现。
几年后,他向导师交出了自己按照书本知识,进行的“教科书”级的改良杂交稻组合“作品”。
“作品”的田间表现,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稻瘟病抗性的确得到了有效提高。忧的是,“副作用”也很“成系列”:制种时黑粉病抗性明显下降;组合生育期延长;株形也不再那么挺立。
“结果是,这样的杂交稻组合,无大规模应用价值。这让我学到一个教训,要重视田间实际观察,要虚心向育种专家请教。”自那时起,吴俊逐步开始水稻稻瘟病抗病育种研究。
不抛弃不放弃 做守护国家粮食安全的“稻草人”
据2017年数据,中国净进口大豆9553万吨,净进口谷物3371万吨。按当年同类单产计,需增加8.86亿亩农田,才能确保中国粮食安全。不过,“增田地”显然不现实。那就只能走提高水稻亩单产的另一条“罗马道路”。
“有人认为,生活水平提高了,超级稻培育重‘质’要高于重‘量’。不过,‘量’是基础。我们只有储备了超高产技术,才能备不时之需。这也是袁隆平院士坚持追求超高产目标的原因。在他的感染下,我们都愿做守护国家粮食安全的‘稻草人’。”吴俊说。
“我国从事超级杂交稻科研的年轻一代,真的很有使命感和责任心。”邓启云说,他向科技日报记者回忆了一桩往事。
2009年春,邓启云带领团队,在海南繁殖出了4万多斤自己刚研发出的新两系不育系Y58S原种。这批珍贵原种,一旦被偷或破坏,将严重影响当时种业市场的稳定。为此,邓启云加强了“晒种”和防盗工作的人手。尽管如此,吴俊等课题组成员,依然自发地到晒场值夜,守护这一批宝贵的原种。
“半夜我到晒场,看到一个个孩子脸上被蚊子叮得很红肿,却没有用蚊香。我很纳闷。吴俊的解释让我记忆深刻。他说他们年轻人睡眠深,担心睡熟了,发现不了偷种的人。所以,大家特意不用蚊香,让蚊子‘帮’他们保持清醒。你说,有这样一帮年轻人,何愁中国杂交水稻事业后继无人?”邓启云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