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张佳星
2020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注定意义非凡。
在新冠病毒肆虐之年，人类需要鼓舞：人类在与另一种病毒的对战中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离不开他们——奥尔特（Harvey James Alter）、霍顿（Michael Houghton）和查尔斯·莱斯（Charles M. Rice）——的不懈探索和原始创新。
10月5日，三人共同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奖理由为“发现丙肝病毒”，为研发临床诊断，保护血液安全和研发成功根治药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科技日报记者第一时间连线采访了清华大学医学院和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的张林琦教授，听他从专业视角解读今年的诺奖。
“丙型肝炎，是少数能够通过药物治愈的慢性病毒性传染病。”张林琦说，对于一个慢性病毒感染，可以通过抗病毒药物治疗的方法，使其从感染者体内清除，达到根治和治愈的目的，是非常困难的。三位获奖者取得的成绩正是为此奠定了科学和技术的基础，是临床和基础研究的完美体现。
辨识丙肝病毒，“沉默的杀手”无处躲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战胜丙肝，首先需要辨认它、识别它。“Harvey研究团队率先在临床上发现非甲非乙型肝炎，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丙型肝炎。”张林琦解释，Houghton研究小组1989年在加州Chiron公司工作时，利用创新的免疫克隆方法，率先分离了丙肝病毒基因片段，为诊断和保护血液安全作出了巨大贡献。
据介绍，丙肝病毒感染后，可在人体内潜伏10—20年，在肝细胞中复制，不断产生炎症、变性、坏死，损害肝细胞。在感染初期至中期，通常没有明显的征兆，只是头晕乏力、睡眠不佳，部分患者甚至是在发现肝硬化或肝癌时才发现患有丙肝。
丙肝病毒一直被认为是“沉默的杀手”，而现在由于Harvey的发现以及Houghton在诊断方面的突破，临床上只需要抽取1毫升血即可筛查是否已感染病毒。
变着法得“替代”培养，让丙肝可用药治愈
“Rice小组在洛克菲勒大学，我们很熟悉。由于丙肝病毒至今无法在体外培养，他发明了一个体外分子克隆技术，称之为‘复制子’。”张林琦说，这一研究为研究丙肝病毒生物活性和筛选抗丙肝病毒药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个病毒无法在体外培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犹如隐形的敌人，人类很难识得它的真面目。
即便能够通过宏基因组测序的方法，从丙肝患者中测出病毒序列，但无法得到有活性的病毒。
“仅凭测序无法评估其生物活性。所以培养活病毒是药物研发的关键。”张林琦说。
然而，“目前大多数的病毒和细菌都没能实现在体外的培养。”张林琦说，活体细胞与体外培养细胞在状态上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大多病毒对生长环境有苛刻的要求。
“矫情”的病毒体外养不活，是大多数。怎么办呢？
“Rice构建了一个丙肝在体外细胞的复制模型，他把丙肝病毒的一部分放到细胞里边去，让细胞就可以支撑病毒的复制，复制过程中就可以来观察研究，看它复制过程中细胞产生了哪些蛋白的相互作用。”张林琦说。
既然病毒全生命周期无法在体外“全剧集上映”，Rice原创性地把整个病毒的生命周期拆解开，在体外“上映”一部分。
“当病毒进入人体内，会进行功能蛋白的合成，切断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会给病毒致命打击，使其无法完成复制的全过程而死亡。”张林琦说，因此，这个系统就可以用于筛选潜在的抗丙肝病毒的药物。在这些大牛的发现基础上，美国吉利德公司最先研发成功了可以根治丙肝病毒的小分子药物，为治愈病人和彻底消灭这个病毒奠定了基础。
在这一基础研究的支撑下，更多的原创新药获准上市。今年7月31日，我国歌礼制药有限公司开发的全口服丙肝治疗方案获得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上市。其原理就是通过抑制影响丙肝病毒生命周期的蛋白酶，达到治愈丙肝的目的。它是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一代蛋白酶抑制剂，获国家十三五“重大新药创制”科技专项支持。
疫苗等进一步的相关研究还在路上
“丙肝疫苗的研究还在路上。”张林琦说，目前还没有有效的丙肝预防疫苗。
难以在体外进行丙肝病毒的培养和缺乏相应的动物模型是其中的重要原因。“如果现在能够研究出体外培养丙肝病毒、乙肝病毒的方法，那也是一个十分重大的突破。”张林琦说。
然而，科学家不会就此罢手，科学探索就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的发展，人们也在用分子克隆的手段研究病毒。”张林琦说，分子克隆可以在基因的水平上研究病毒蛋白与细胞蛋白的相互作用，基因突变的生物学意义，与免疫系统和药物的相互作用等，进而对它的功能特性做更加系统的分析。
都是病毒，新冠和丙肝咋就这么不同
综上所述，梳理一下，新冠病毒、丙肝病毒都是病毒，而且都是RNA病毒（乙肝病毒是DNA病毒），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传播方式如何？
丙肝病毒只是通过血液、性和母婴途径传播，日常的接触是不会被感染丙肝的。
新冠病毒可通过日常接触、飞沫、气溶胶等途径传播。
有根治药物吗？
丙肝病毒目前有多款对症药物获批上市。
新冠病毒目前尚未研发出对症药物。
有疫苗吗？
现在丙肝还没有有效的预防疫苗，而新冠病毒由于可以体外培养，加之先进的生物技术，多个疫苗研发进展顺利，进入3期临床阶段。
能够治愈吗？
新冠病毒感染和丙肝病毒感染目前看都可以治愈，即症状消失、且体内检测不到病毒。但新冠病毒感染并无特效药，临床上开展的单克隆抗体和一些小分子药物，还未能证明哪一种药物对治愈“立头功”。丙肝病毒有特效药，大多为病毒生命周期中必需酶的抑制剂，进而阻断病毒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