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李丽云 朱虹
“国家培养的人才,第一要爱国,第二要能够看到国家的需要。”此前,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中国工程院院士、哈尔滨工程大学教授杨士莪说。
3月19日,杨士莪在哈尔滨逝世,享年93岁。杨士莪的一生是为我国水声科技和教育事业奋斗的一生,是为国“听海”的一生。他扎根水声学科教育近70年,推动我国水声学科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从常规到精专。杨士莪的逝世是我国水声工程领域的重大损失。
以国家需要为导向从事科学研究
爱国是杨士莪的底色。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正在清华大学物理系读书的杨士莪响应国家需要,毅然选择报名参军,来到大连海军学校任教,带着满腔热血投身于人民海军建设事业。
在大连海军学校任教两年后,我国举全力创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杨士莪接到调令,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国家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杨士莪说。作为学校的第一批教员,他参与到建校之中,边学边教,教授的课程从普通物理、天文到海道测量。
1957年,杨士莪被派往苏联科学院声学研究所进修。那时,水声学科在我国尚属空白。光波、电磁波等在水中“寸步难行”,声波却可以在水中远距离传播。我国是海洋大国,海岸线长达3.2万多公里。无论是海洋矿产勘探、船舶导航、水下作业,还是海疆保卫,都离不开水声学。
到苏联科学院声学研究所后,杨士莪发现,那里有两个实验室的门是对外国人紧闭的。“真正尖端的东西,你想从国外学,想从国外买,是做不到的,只能自己干。这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骨气。”为此,杨士莪立志在水声科学领域进行攻关:一定要让中国的“耳朵”听懂大海的声音。
在杨士莪的努力下,我国第一个理工结合的水声专业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诞生了。此外,他还着手编著了国际上最早集中论述水下噪声机理的专著《水下噪声学》。如今,杨士莪创建的中国第一个水声专业已成长为国内著名的水声科研基地和最大的水声人才培养基地。
在重大科研项目中发挥核心作用
几十年的科研经历让杨士莪更加坚定了建设科技强国、海洋强国的信念。他经常对学生说:“要成为真正站立起来的人。”
南海是我国最深、最大的海区,是我国与世界各地相连的重要海上通道。1994年4月,悬挂着五星红旗、承载着近百名科研人员的两艘水声科学考察船驶入中国南海。作为考察队队长和首席科学家的杨士莪十分激动。这是中国首次具有战略意义的水声科学综合考察,是第一次由我国科学家独立指挥和实施的大型深海水声考察,也是中国水声界从浅海迈向深海的第一步。
船行进至深海,赤道附近的太阳垂直高悬于头顶,甲板温度接近70摄氏度。当时,年过花甲的杨士莪和所有队员一起忍受着高温酷热进行科研。淡水告罄,他们便把船上的压舱水烧开了喝。“有时候科研跟打仗似的,该咬牙的时候就得咬牙。”他说。
与年轻人相比,杨士莪在年龄和体能上本就毫无优势可言,可在高强度的考察工作中,人们却从未见他流露过半点疲态。
几十年来,杨士莪总是走在中国水声科教的前列。20世纪七八十年代,作为水声测量系统的负责人,他带领团队完成东风五号洲际导弹“落点水声测量系统”的研制工作,为国家海洋工程技术相关领域发展提供了经验,并为我国自行设计、自主集成研制的“蛟龙号”载人潜水器定位系统奠定了坚实基础。作为中国水动力噪声研究的先行者之一,他主持设计建造了中国首个针对声学研究的“重力式低噪声水洞”。杨士莪在制定我国水声发展规划、确定水声学科研究方向、指导和促进我国重大水声科研和工程项目中,发挥了核心作用。
“夕阳虽落苍山后,犹映晚霞满天红。我虽然退休了,但为国家作贡献的脚步不能停。”杨士莪90多岁时仍然身体力行参加相关科研项目的海试。
教书育人把水声事业推上更高台阶
杨士莪保持着终身学习的状态。70岁时,他学会打字,就自己打论文;85岁时,他开始学习计算机编程,验证新的算法。他的创造性思维,常常让年轻学生们感到望尘莫及。
“中国的蓝色海洋,需要每个人爱护、保护、守护。”在数十年的教学和人才培养中,杨士莪始终秉持这样的理念,并将它传递给学生。他每年坚持为本硕博学生授课,授课内容写满好几个黑板。学生们都说,请杨院士审阅修改论文,一两天就能得到反馈,意见和建议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外场实验、学术会议、顾问咨询……杨士莪的日程表经常排得满满的,但他从未因活动忙而错过上课。只要回到哈尔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耽误的课补上。讲课时他语速平缓、声如洪钟,而且从不坐着,是出了名的“一站到底”。
杨士莪的第一个博士、哈尔滨工程大学水声工程学院书记李琪说:“杨院士对于名利十分淡泊,在担任水声研究所所长时,岗位津贴只给一半,他提出自己拿一半的一半。每次讨论奖金、评奖时,他都把青年教师和教学一线的同志向前推。”
杨士莪常常勉励年轻学子:“搞科研首先要有正确的人生观。个人理想只有融入强国之梦,才能获得方向的指引;爱国之志只有转化为勤勉的工作,才能获得不竭的动力。”在杨士莪的感召下,一代代水声人艰苦创业,把水声事业推上更高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