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日报记者 张盖伦
拔尖创新人才不断涌现，是《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以下简称《纲要》）中提出的到2027年要实现的主要目标之一。拔尖创新人才如何培养，也是全国两会期间代表委员热议的话题。
“无论是教育工作者还是社会公众，对拔尖创新人才普遍缺乏全面准确的认识。”3月10日，重庆市九龙坡区谢家湾学校党委书记刘希娅代表告诉科技日报记者，如果不厘清“何为拔尖创新人才”，就容易走上“掐尖”的老路。作为专注基础教育的代表，刘希娅呼吁，让孩子充分发展，自然“冒尖”。
创新人才不等同于考高分的人才
刘希娅看到，一些人将拔尖创新人才狭隘地等同于“智力超常”“成绩优异”的学生，大量学校主要依据学生的学习成绩来评估其创新潜力，方法单一，导致片面强调知识和应试。
她在调研中发现，还有一些地方在实践中，将拔尖创新人才和学科竞赛、升学录取等高度关联，把竞赛成功或者录入名校等同于培养拔尖创新人才。
“部分初中、高中借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之名，行‘卷’竞赛之实。”对这些做法，刘希娅感到担忧。她指出，拔尖创新人才是具备创新精神、能力和实践，通过创造性劳动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人才，而不是成绩好、会竞赛的“做题家”。
上海科技馆馆长倪闽景委员也有同感。他表示，我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必须深度依靠“创新驱动”，“为创新而学”要成为教育的新逻辑，而创新需要依靠每一个孩子的多样化学习和实践。
“创新和考高分并没有直接关联，用掐尖方式培养创新人才是南辕北辙。”倪闽景直言，伟大的创新不能被计划，那些取得重大成就的科学家，在早期可能看起来笨笨的。拔尖创新人才不是选出来的，而是涌现出来的。他们的最大特点，是对某个领域非常专注，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愿意投入无限的时间去做这件事。“用掐尖的方式选人，选出来的人是优质的学习者，但不一定是创新者。”倪闽景说。
创新能力不是来源于集中培养
两人在采访中都提到了春节以来很火的三个名字——王兴兴、梁文锋和“饺子”（《哪吒》系列电影导演）。
“这些人恐怕小时候都不会被选入拔尖创新班。所以，要把希望寄托在所有孩子身上，哪怕是考最后一名的，哪怕是看起来笨笨的孩子。”倪闽景说。
刘希娅认为，“梁文锋们”强大的创新能力，并不源于集中培养、刷题，更为重要的，是在学习成长过程中积累起来的兴趣、热爱和坚持。
怎么呵护他们的这些兴趣和热爱？
倪闽景说，如果孩子对某一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可以创造条件让他更深入地接触该领域前沿，因为孩子站在前沿就会发现，自己有很多东西还不知道。但无须把他们集中起来培养，最重要的是给更多的支持，营造更好的生态，提供多元化的路径。
他记得，以前做老师的时候，教过初二年级学生，讲能量守恒定律——能量不可能凭空产生，也不能凭空消失，它只能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外一个物体，或者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
“我还没讲完呢，最聪明的考100分的孩子表示，他全知道了。但是最‘笨’的孩子皱着眉问‘老师，既然能量不会消失，为什么会有能源危机呢？’”倪闽景又把这个问题提给那个最聪明的孩子，结果人家也不知道。
所以，让不一样的孩子在一起，大家能获得不一样的视角，这本身也是一种多样化资源。
倪闽景强调，在教育的价值取向上，要从过度追求现实功利转向追求人类共同发展与国家科技自立自强的双重价值；在科学教育质量评价上，要从过度注重知识和考试成绩，转向注重综合素养；在学生培养模式上，要改变高度统一的标准化模式，更加注重以多样化为导向的教学。而且，必须在教育中重视对动手实践能力的培养。
刘希娅则建议，将关注拔尖创新人才的重点从“选拔”转向“培养”，进一步完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
同时她认为，需要改变集中培养模式，可采取以随班就读为主、创新项目走班为辅的“大灶加小灶”模式，满足拔尖创新人才特殊需求。
科学教师队伍水平也亟待提升，需要开发新型数字教育资源，建立跨学科的科学教育课程体系，而实验教学、实践教学可以是很好的突破口。
刘希娅指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要面向全体，构建促进学生创新素养发展的学习生态，从优化学习场域、学习内容、学习方法、学习过程等多方面着力，让那些拔尖创新人才“冒尖”，而不是人为“掐尖”。
